文 | 魏蔻蔻
图片是丹麦摄影师Ditte Ingemann作品
每个学科都有自己的终极追问，物理学要探索“宇宙是怎么形成的”，哲学要研究“人是谁和我们所生的这个世界从何而来”，数学要挑战哥德巴赫猜想。若说到营养学，好像没有公认的终极问题。要我说，有一个问题看似理所应当，但很难回答，不知能否算营养学界的终极问题，就是“人，为什么一天要吃三顿饭”。
这问题，我已经想了十几年了，而关于每天吃饭次数的所有科研报道我也追踪了十几年了，且不说要回答它，就连要理解这个现象的存在，都要涉及几大科学分支，花很多时间。
一日三餐，不具备生物学理论依据
从人类发展史和社会学角度看，我们不是一开始就吃三顿饭的。想想游牧民族和依然靠打猎为生的部落，他们不是一日三餐，依然能生存。所以，一日三餐，绝对不是生理学的需求。可是，只要进入了文明社会，人们基本上都是一天吃三顿饭。由此看来，一日三餐像是一个社会学的习惯。
说到社会文化，更让我想不通了。世界上那么多的国家，不同的宗教和文化产生各种生活方式和行为，战争及利益冲突都是因为社会里的众多理念无法相容而产生的。可为什么说到吃饭，中西文化都那么容易统一成一日三餐这个频率呢？
一般来说，文明社会的思想和行为要达到一种全球性的统一必须建立在人的生物学基础上才能牢固，社会意识形态的约束是无力的。比如，一夫一妻制，大部分国家都通过法律和宗教来制约，可是婚外情从未减少过。追根溯源，是人的生物性和社会性的矛盾，再强的意识形态也无法完全管制人的生物本能。
可是，一日三餐能在各种文化里达到惊人的统一，甚者成为无法撼动的习惯，是完全没有任何生物学理论基础的。
一日几餐为好，营养学和生理代谢学研究了几十年，依然没有定论。
少食多餐，没有说得那么好
先说挑战“一日三餐”最热门的“少食多餐”流派，就是把一天该摄入的总食量分为多于三次，如4-6次，来进食。它是想通过少食多餐来刺激人体代谢率，达到更易燃烧脂肪的效果，所以这被应用在很多减肥项目里。
多进食到底能否刺激人体代谢率呢？它有理论依据和实际效果吗？
其实，这是根据营养学里著名的“食物产热效应”。简单的说，当我们进食时，身体会有咀嚼、消化、吸收代谢等反应，这些反应都会消耗热量。所以，多餐流派就宣称，多吃几顿，就增加了食物生热，会消耗更多热量，从而刺激代谢率。
于是，又一个伪命题诞生了。
因为，每次“食物产热效应”只能固定消耗约10%的摄食热量，而不是多进食这个比例就增加了。
比方说，一个人一天要摄入的食物相当于2400卡路里热量。
分3次吃，每餐食物热效应带来的消耗是：800卡 x 10% = 80卡，一天的总消耗为80 卡x 3=240卡。
如果分6次吃，每餐食物热效应带来的消耗是：400卡 x 10%= 40卡，一天的总消耗为40卡x 6=240卡。
看到了吧，一天内无论你吃几餐，食物热效应的总消耗都是240卡，既然消耗的热量相同，又怎么能由此刺激代谢率呢？
众多的科学研究也证明，少食多餐和一日三餐相比，既没有增加人体代谢率，也没有增加体脂肪燃烧的减肥效果。
至于少食多餐应用在减肥里，唯一的用处是通过多餐来减少饥饿感。
还有一种说法是，少食多餐有助于消化。这个更贻笑大方，因为影响消化的，不是进食次数，而是你吃什么东西。
我声明一下，我在此讨论的一日进餐数，是针对无特殊疾病的人。如果某人因胃病，必须每两小时进食，这类情况，不在该文的讨论范围。
每日餐数及健康的关系，没有定论
来比较一下，少食多餐、一日三餐和多食少餐（每日进食1-2次）的其他科研结果。
少食多餐，还被认为可以稳定和调节血糖，这也没被科研确证。
的确，少食多餐者的餐后血糖值比多食少餐者的低。比如，美国国家老龄实验就观察到，一天只吃一大顿饭的人和一日三餐的人相比，前者更容易出现胰岛素抵抗和葡萄糖耐受不良的反应，而这两个反应是二型糖尿病的成因，所以应该引起重视。
但是，相关性和因果性，不是一回事！至今没有科研证明，多食少餐就必然导致二型糖尿病的发病。
虽然多食少餐的人在餐后会有一个血糖高域值，但就24小时血糖变化回归来看，和少食多餐者及一日三餐者，没有显著区别。
若要列举“相关性”来警惕预防疾病，那么少食多餐和结肠癌相关。结肠癌在癌症致死率中排所有癌症的第四位，属于高发癌症。科研观察到，一日四餐的人会比一日两餐的人增加90%患结肠癌的风险。
此外，美国农业部的实验，发现一天只吃一大顿饭的人和一日三餐的人相比，更易减肥及减少体脂储存，可是会诱发高血压。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提出的“隔日禁食”方式，即一日正常进食、一日绝食，目前显示能降低心血管疾病和癌症的发生率，不过有待更多的科学验证。
所以，一天吃几顿饭才健康，很多科研结论都是相互矛盾的。
你要少食多餐，有可能控制了血糖但是会增加结肠癌的机率；你要一天吃一大顿饭，有可能减少体脂储存，但又有患高血压的风险，高血压可是冠心病和中风的诱因。总之，谁也说不清，一天到底吃几顿饭为好，人人还是延续吃三顿饭的习惯。
人，为何要一日三餐？和所有其他领域的终极追问一样，无解！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叫“终极问题”吧。
作者：魏蔻蔻，生物科学博士，定居荷兰，现任医药产品研发及市场拓广经理。业余时间爱好写作。创办微杂志微蔻 （WeiKoMagazine），关注中西文化教育和思维差异，分享留学定居海外的生态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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